□俱新超（陕西）

　　雨落秦岭，水润山川，这时候的秦岭秋风瑟瑟，尤为清冷，不觉间寒意沁胸，让人倍感落寞。然而，一列从宝鸡开往广元的6063列车上，却热闹非凡。秦岭沿途幽深茂林、绝崖峭壁、淙淙溪水、隐世村庄……都让这列“秦岭小慢车”有了更大的眼界，这是村庄的幸运，亦是秦岭腹地“守山人”的幸运。

　　清晨，一声清脆的鸣笛过后，列车准点从宝鸡出发。不觉间，车驶入秦岭，轻盈盈拂去窗头薄雾，重峦叠嶂，山花烂漫。

　　驶过凤州、凤县、宏庆、两当，列车仍隐藏在秦岭山脉，沿路狭窄，蜿蜒几道弯，在群山中绕行。我忽地站起，有些惊，有些喜，列车向前疾驰，它吞噬黑暗，奔赴光明，呼啸而去。大山里的村庄，在阳光下渐渐醒来，此时，列车停靠，我知道，这里将迎来一批尊贵的客人。

　　“快上，再不上来不及了，蛇皮袋背住。”他黑苍苍的脸上长满了密匝匝的络腮胡子，深陷的眼睛，深邃明亮；宽厚的嘴，黑红黑红，乍一看，倒平和得很，那是“辛勤庄稼人”的模样。不过几分钟，一群群大爷、大妈便慌张着上了车来，他们手提竹篓、弓背扛篓，顶上掩盖薄布，有些东西一瞧便认识——玉米、花椒、五味子……我好奇地望着他们，他们轻笑，豪爽地说：“小伙子，都是些自家种的，干净得很。”有位大爷，印象极深，他背来活鸡，我便朝里移了移。列车员问大爷：“老爷子，这鸡要背到哪里去卖？”他糙手示意，列车员有些吃惊：“你可得小心着点。”他长吁一口气，说：“去略阳，能卖个好价钱。”我顺口一接：“略阳多远？”“不远，下火车，坐趟汽车就到了。”或许漫漫长路，在他眼里不值一提，也许，那是他唯一的路。

　　一阵困意后，眼前豁然一亮，青山隐隐，烟霞苍苍，嘉陵泱泱，江面碧波轻漾，呈豆绿色，流淌着一种和谐之美。车至略阳，“一江两河”汇流之景跃然眼前，江是嘉陵江，河是八渡河和玉带河，县城以江河为界，划分城区。略阳是山民必停之地，也是他们售卖货物的目的地。

　　我问列车员：“每趟车都载着这些山民吗？”他答：“是，还有不少乘客是学生，这列车载他们上学、下学，服务沿线千余名学生。”我沉默着，心里有说不尽的感慨。此时，山林烟雾缭绕，一切皆暗，唯有夕阳最是明媚，灿灿地耀着群山，宛如玫瑰金的流光。这里面，我分明看见行走在山路中的村民、孩子，他们跌倒爬起，正一点点走向群山之巅。

　　天，终于暗了。我像是听见了歌声，林簌泉韵，感心动耳。又或许是山民们的歌声，尘世寻常的日子，在他们的歌声里，又掀开了新的一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