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钱永广

　　母亲与父亲一直在乡下老家生活，直至父亲离世，老家只留下了母亲一人独自过活。

　　作为儿女，我们总想把她接进城里与我们同住；可无论我们怎么劝说，母亲始终不肯进城，仍坚持住在农村老家。因为不放心母亲，节假日我们兄弟姐妹就会回家看看她。

　　我们回老家，母亲自然十分高兴。每次回家时，母亲总要宰鸡杀鸭，什么这个孙子喜欢吃虾、那个孙女喜欢吃鱼，母亲在做菜时，总能兼顾各个所好，孙辈们自然对母亲格外亲近。为此，吃饭时孙辈都想挨近母亲坐。

　　一家人落座前，儿子总会把桌子的上首位置给母亲留着。可每次，母亲总是以坐在那儿不舒服、不方便为由，重新换一个靠近厨房的位置坐下。对母亲的举动，起初儿子总是嘟着小嘴，埋怨奶奶不喜欢他。这个时候，母亲就会夹起一只虾子，放进儿子的碗里，乐得儿子马上又改口。

　　记得小时候，母亲总教导我们要尊老爱幼，特别是吃饭时如果有老人在，那桌子的上首位置小孩子们可不能乱坐。如今，母亲却总不喜欢在桌子的上首位置落座，这就让我很不解。我想，也许母亲谦逊惯了。假日里，我们兄弟姐妹，照例拖家带口，一起回家看望母亲。临近中午吃饭时，母亲依旧不肯坐在桌子的上首位置。无奈，我们只有依了母亲。

　　等我们落座后，母亲从厨房里将一道道菜依次端到了桌上。看到那么多美味佳肴，未等母亲上桌，小孩子们一个个就忍耐不住，纷纷拿起了手中的筷子。哥哥和我也端起酒杯，我们和母亲边吃边聊。不知不觉，刚刚端上来的一碗美味鸭汤，很快就要见了底。我看了看碗底，丢下酒杯，刚准备去摸汤碗，不料母亲早已站起来，抢先一步抢过汤碗，转身就进了厨房。很快，母亲又从厨房里端来一碗鸭汤。

　　母亲做的菜肴，总是很对我们胃口。我们的兴致很高，继续饮酒。不一会儿，一盘红烧鸡肉又被我们吃掉大半。这一次，我一定要抢在母亲前面把盆子端到手，不能每次总要让母亲起身去厨房添菜。可就在我刚刚摸到盆子，母亲很快就按住了我的手，并让我松手，把盆子给她。

　　“妈，我们每次回家，总把你忙得脚不沾地，这添菜的事，还是我来吧。”我示意母亲放手。“你从桌子那边起身进出不方便，你看妈这位置离厨房近，还是我来更方便。”就在我犹豫的瞬间，母亲硬是从我手中端走了盆子。那天中午吃饭，我发现母亲起身进出就有十几趟。如果我们和她抢，母亲就会重复说着那一句话：“妈这位置离厨房近，起来进出比你们更方便。”

　　我终于明白，为何每次我们回家吃饭，母亲总不愿意在桌子的上首位置落座。哪怕是我们给她留着，她也执意要坐在离厨房最近的座位。原来，母亲坐的位置关乎对儿女的爱，这一辈子她从未改变。